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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贵船太郎的单身终结

42:

百贵船太郎在镜子前打好领结,端详了自己15秒有余。随即他又将自己已经打好的深蓝色领带取下,换成了自己常用的灰色领带。之后驱车去往工作地点。

 新案件似乎与“J·W”并无关联。

 嫌疑人的井中只有一个个相连的空间。每次打开一扇门都会进入到一个新的环境里,其中都会放置着一张便利贴。

只有在第一个场景中,佳爱瑠酱倒在电车站的展示地图下,被一张写着“快点逃走”的便利贴纸盖住了脸。

“简直就像睡着了。”酒井户这样自言自语着端详着佳爱瑠的脸。她的瞳孔失神而放大,散落的头发旁有一个推到尽头的针管。

“应该是和其他受害者一样的死因。”东乡开口。“因静脉注射空气而导致的动脉栓塞。”

“是不明电车站。”白岳说道。“现实中没有匹配的地名和地图。”

在相继走过了电车站,咖啡厅,便利店,仓库,和一间教室之后,酒井户仍然没看到什么人,除了贴在环境中随机一处的便利贴和上面写着的“快点逃走”之后再无任何特殊之处。但这忙坏了白岳,他检索场景中出现的物品,但却无法从中发现对应的真实存在。所有东西都模棱两可,每个物品像是把一百件同样的物品平均而得出一样。而五位被害人的共通之处,也仅仅是他们的年龄都在50岁以上。分析他们的配偶,朋友和家人愿意提供的信息也未得出交叉点。

时间已经过去了数小时,迟迟无法进行有效推理的若鹿一雄惊慌失措,直觉告诉他室长在他们身后的气压越来越低。

“便利贴上的字,”若鹿抓着头发嘀咕,“是在提醒什么人快点逃走?”

场景中不曾出现受害者,羽二重迟迟未开口。

这不正常。

从没有哪个杀人犯的世界中没有受害者的。好像这个家伙只喜欢在一个个布景中穿梭。作为杀手来讲,这个嫌犯的杀意简直算得上清心寡欲,仿佛其实并不在乎死者,这对受害者来讲未免也太冷酷无情。

百贵看了一眼显示器中坐卧在罔象女上的秋人,后者表情平淡。比之前进入到那些频繁死亡的井里显然轻松很多。

在教室中也没有任何发现的酒井户只好拉开走廊的后门。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遥远的病房,之所以说它遥远是因为.....脚下的地面从教室的走廊尽头起就断掉了。往下往上皆是一望无际的虚空,空间的横截面上布满了规则的网格。

“这是什么黑客帝国的桥段啊...”若鹿感叹。

白岳极限调大了显示器,只能模糊辨认出在那个布满器械的icu病床上有一个焦黑的人形。

“是重度烧伤患者。”

东乡检索出7名范围内病例,但都无一例外地仍旧与其他受害人没有信息交叉。

 酒井户左思右想找不到能够抵达病房的方法。他苦恼地皱着眉毛蹲了下来,用手摸了摸地面下光滑的横截面。他的手指在上面没有留下阴影。

“话说这里的光源是什么呢?”酒井户抬头望去,还是无边无际的巨大空间和遥远的孤零零的病房。

“啊....”这样感叹着,酒井户退回了走廊里,拉开窗户,太阳一动不动悬挂在天空中,阳光灿烂却没有任何热量。“说来奇怪,”酒井户撑着下巴“我虽然没有特别具体的在学校读过书的记忆,但是走廊里会这么干净吗?”崭新的桌子,地板,黑板,没有灰尘。透亮的窗户和玻璃。虽然东西的摆放略显灵活,但这个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有人来过....之前的车站,便利店和仓库也是。明明是日常的,本该有很多人经过的地方。

 酒井户自言自语:“一般的地板会有这么规律的划痕吗?”

 白岳拉近了镜头,“确实不会有。”显示器中地面上的划痕虽然随机分布但却一模一样。用同样的工具也无法保证力度的准确。也就是说,这个地方也是不存在的。”白岳下结论。

“等等,”羽二重看了一看白岳,“这个地板的颜色,与第五名受害人上衣颜色近似度极高。其他部分也是.....”白岳把镜头拉高之后俯瞰整个场景,俯视图中显现了被散落的物品勾勒出的部分人形。“可模糊辨别出受害人的特征。但都不够完整。”

“或者因为酒井户只能在特定区域内行走,在这些场景之下还有其他我们看不到的样子。凶手首先展示用受害人制作的场景,然后在其中提示‘快点逃走’。也就是说,凶手杀人是为了帮助那位病人规避风险吗?”

“现在应当考虑以往的经验是否有盲区。”百贵将双手交叠在胸前。

 “就像是在游戏的场景里一样。”酒井户感叹道。“量产一般的划痕,像被计算过一样的分布规律。嘛,不过说到底,我也没玩过什么游戏。”

 像被点醒一般,百贵睁大眼睛:“在所有平台里检索场景。”

“是。”

百贵还记得他和鸣瓢做刑警的那些,好日子。下了班搭他顺风车的秋人有时候要求他在电玩街停车,然后两个人西装革履地蹲在游戏店的自选货架前挑选游戏。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秋人拿着名为“某恋物语”的少女游戏给他看,封面上的男主角有着百贵不能理解的闪亮睫毛。

“我觉得椋不会喜欢这种游戏。”

“是嘛,嘿嘿。”秋人将游戏举到百贵的脸旁边,“椋确实应该不会喜欢,毕竟这个男主角和她百贵叔叔相去甚远嘛。这么一看,连封面都不及我们MOMOKI桑英俊。”

百贵抿了抿嘴,无力反驳。

秋人把游戏放回货架,“虽然作为爸爸真的很吃醋,但她可是确确实实在我家的饭桌上说过‘要说到理想型也得是百贵叔叔’这种话。”看着百贵苦恼地皱起眉头,秋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该不会是真的在为这件事觉得烦心吧?嘛别担心,我女儿要是追你的话我会第一个阻止的。”秋人突然间的正色让对方更加不想开口。

百贵顺手在货架上拿下一个纸盒,推到鸣瓢面前:“椋的话应该会喜欢这种吧。”

“唔.....我看看角色扮演的动作类游戏...我说,MOMOKI啊。”

“?”

“你该不会是和椋有在聊天吧?”

百贵忍无可忍地站起身,秋人嬉皮笑脸地跟他一起去结账。

“毕竟椋真的很喜欢你呢诶。”

 那是因为关心你。百贵看着显示器中的秋人在心中反驳。

即便是你以前连续加一个星期班不回家,椋也不会向你抱怨,因为她知道你只是在试图让她生活的世界更好。

百贵顺手打开手机,在寥寥的短信记录里点出一条。

 

{Form椋:

叔叔和爸爸应该一样加了一个星期班了吧。

希望你们也能适当休息一下,顺便麻烦百贵叔叔叮嘱爸爸不要喝太多咖啡。

我和妈妈不在爸爸身边的话,爸爸就先托付给你了哦~}

剩下的短信也都来着同一人。

 

“室长,”白岳出声“检索了游戏和电影,发现一般作品从设定到建模都不由一人完成,因此在信息上没有连贯性。”

 酒井户回到病房前方,盯着脚下的虚空。他将手盖在最近一块网格上,网格中突然出现一枚图钉一般的坐标。

“这是,”若鹿开口,“这简直就像建模系统的界面一样。”

“根据坐标类型,搜索出相应的建模软件。因为可以免费下载和由使用者自由编写程序而受到独立艺术家们的偏好,在少部分企业中被应用。但不是主流。在本土内检索出该软件的使用者,其中发现7人发布的模型与凶手的场景有较高相似度。”

 坐标随着酒井户的手运动,网格中的地面开始跟随着产生形变,像是地面断层中长出的晶体一般延长。

“那么这样,就可以过去看看了。”酒井户跳上随着坐标不断延长的地面。

“看来嫌疑人并不是在隔离这一位病人,而是为了将他和受害人隔离开。只要找对方法就可以抵达说明其实那件病房有他想要展示给我们看的东西。”

酒井户跨进病房中,这个时候仓内的各位才真正看到病房完整的样貌。

病床躺着的病人看体型并不是一个成年人。在病床的床头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请注射更多镇痛剂。拜托。”与之前场景中如出一辙的字迹。

“根据病床上名牌的名字,查找到同样一位病人,14岁,男性。但是此人已于25年前因烧伤的并发症去世。”羽二重说到。“对比病人生前的信息以及刚才的模型艺术家中发现一名男性曾经与病人有过接触。不过那个时候他只有....13岁。”

“查找病人受伤的原因...是自焚。是有什么隐情吗?”若鹿摸了摸下巴。 

 监视器显示病床上的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他紧紧闭着眼睛,身上多处插着管道,并且散发处混合着药剂的难闻气味。他的半张脸以及躯干和四肢分布着褐红色的创口,只有约莫三分之一的头皮上还留着头发。

“等等,床下还有人埋伏着!”东乡大声提示。与此同时一只手从床下伸出来,抓住了酒井户的脚踝。但酒井户没有为此感到惊讶和害怕,仿佛不管将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是不关己。

“嘿呦——”从床下钻出一个手臂上打着绷带的男孩。

“人物身份已辨明,此人现在确实是一名建模师。近一段时间出行记录与最后一位受害者遇害位置吻合。”羽二重转身看向百贵。

“派搜查组。”

 

松岗黑龙接到外勤指令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他的指令对象从被包围到被捕一直都没有反抗,甚至在此之前也没有试图躲藏。松岗对此嗤之以鼻:“对自己的手段倒是很有信心啊。”被捕的男性仿佛弱不禁风,面色苍白,走起路踉踉跄跄,被关进警车里的时候也依然面色温和,一言不发。

小春站在车外,看着嫌疑人的脸。小声对松岗说:“他看上去似乎不太好。”松岗闻言打量了嫌疑人一番,男人在艰难地喘着气。

“东窗事发也该紧张才是。”

“但是,我没有看错的话。他手背上的应该是留置针吧。”小春看了男人最后一眼,收回目光。

 

“如果不在床下躲着护士马上就会赶我走..让你看到我这样真是不好意思。请问你也是来看他的吗?”男孩站在病床边,嘴上提问,但眼睛注视着病人的脸。

“算....是吧。”酒井户摸了摸头发。“你们是朋友吗?”

“是哦。”男孩歪了歪头,貌似苦恼地说:“是我单方面认为自己是他的朋友。事实上我们还没有到出去玩的那一步.....他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男孩看着酒井户苦笑了一下。

“那个..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被揍的而已。”

“.....你在学校被霸凌了吗?”

“没有哦,”男孩摇摇头。“说来难为情...我今天见到了他口中的,一直在伤害他的人...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去跟踪那个人,被发现了之后就被打了一顿呗。”

“伤害他的人?”

“对他施暴的人。骚扰他,侵犯他。威胁他不能告诉任何人的时候,建立了俱乐部折磨他并以此为乐的人。”男孩的手划过床单,虚放在病人烧伤的脸颊旁:“我们是在这间病院认识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住在这间病房,身上有很多处骨折,但还能说话。那个时候我只是被棒球打中眼眶。但他是因为,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那个变态。他一定是很害怕,所以跑得很快。以至于都没去看红灯。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他说这次等烧伤好了之后一定不会再有人来折磨他。他从不告诉我他在哪些地点被伤害的,只说在车站,在便利店,不告诉我他家在哪里。也不告诉我还有谁。只说他有办法保护自己,只要毁掉那些变态在他身上追求的东西就好。他说等他的烧伤好了之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玩游戏了,躲在我家里。不会再有人跟踪他。不会因为他精神失常的妈妈无法保护他就伤害他了。”

“这种事情怎么...”酒井户失语。

“你也觉得不可能的对不对。”男孩低下头,“为什么会这么想啊?明明可以向我求助的。”

“也许是怕你也受到伤害吧...自己都无法逃脱的折磨那么就一定不要再把朋友拉进来...他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真是爱逞英雄,明明怕痛地要死连想要多一点镇痛剂这样的话最后都说不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过去在他第一次被伤害的时候就在他身边,提醒他快点逃走。。”

“过去吗....”酒井户仰起头,“不过就算有人被留在过去,也还是有人会拥有未来的。从今天开始你要连着他的份一起活下去哦。要更多地吃饭,玩耍。尽量过得更加有意思。”

“连带他的份吗?”男孩嗫嚅着重复道。

 

但未来说到底不过是被拥有的可能性罢了。

如果连孩子都没有了未来的话,那么谁还能拥有未来呢。

 

百贵接到松岗的连线:“嫌疑人的状态不太好,据说是肝癌晚期,现在一直在家进行姑息治疗。在送来局里的路上怕他就挺不下去了。还有...他承认他是凶手了。”

百贵沉默了一会儿:“优先送嫌疑人去医院。以及,排出酒井户。”

 

“也就说犯人虽然在后来多次匿名为警视厅提交材料,但都不了了之。之后自觉命不久矣,想要在此之前报复曾经折磨朋友的人吧。自从朋友去世之后,他似乎就从没好好生活过。成年之后经常酗酒,虽然有几次戒酒经历,但在十年前一发不可收拾。”小春坐在车上边翻阅资料边说到。

“看上去很像是这样,”松岗说,“如果不是恰好发生在这一年之内的话。我也会这么认为。第一名被害人出现在嫌疑人被诊断为肝癌之前。也就是说疾病和寿命并不是他杀人的最后一个动机。非得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只要过了今年,他朋友的案件就过了诉讼时效了吧。这个嫌疑人比我想得要更接近普通人,也难怪你没有想到。”松岗看了小春一眼,“等待了25年没有等来自己想看到的判决。这恐怕才是他最后的动机。不过就算公权有漏洞,我们还是仰仗着这个系统才能生活下去。”松岗发动引擎:“话说回来,即便没有漏洞,我们也会时不时打破规则。”

 

鸣瓢秋人从罔象女上醒来,百贵已经站在了门口。

“嫌疑人已经抓到了。”

“...是吗?他现在看上去什么样?”

“不太好,”百贵如实回答,“自从他的朋友去世之后就没好好生活过。”

“这样...啊。”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还是单身吗?”鸣瓢突然问到。

“什...”

“我没搞错的话昨天是情人节吧,如果你有了女朋友的话要对你说一声祝你们情人节快乐,但昨天没有见到你。就算是工作忙到死,也至少要搞好自己的生活吧。MOMOKI桑。”

“托你的福,这两天确实忙的要死,”百贵失笑。“不过很不幸的是我还是单身,而且前天才是情人节。”

“话说,”鸣瓢将手肘撑在膝盖上,这一个动作突然将百贵的记忆带回到他们还是刑警的时候,那个时候秋人也时常拿着罐装咖啡面对着他这么坐着。于是接下来秋人在说什么百贵完全没在听了。

“你在发呆吗?”秋人问道,他晃动手铐的声音惊醒了百贵。

“什么?”

“没什么了,你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鸣瓢等待百贵传唤狱警为他解开手铐带他回房间,但对方迟迟不动。

“你还记得你的刑期是多少年吗?”百贵突然开口问到。

“.....25年。”

“已经过去了三年了。”

“怎么了?”

“你有想过22年之后会怎么样吗?”

“....从没想过。”

“你可以想一想。与此相对的我也会考虑你说的‘女朋友’的问题。”

“就算你突然要我想.....我觉得我已经不必去考虑这个问题了。”鸣瓢苦恼的想要揉揉脖子,抬手的时候却被手铐扯住。但如果不去想的话百贵也会相对应地真的不去考虑自己的问题。

“那个时候,大概会变成流浪汉吧。”鸣瓢扯了扯嘴角,暗淡的绿眼睛里表露疑惑:“为什么会想要问这个?”

 “与其变成流浪汉,不如和我在一起吧。”

 鸣瓢像是完全没想到一样呆愣在罔象女上。

“MOMOKI,你不用..”

“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百贵少见的打破良好的教养,抢了秋人的话头。

“椋她,很早以前,曾经把你托付给我过。说要我好好照顾你。”

秋人惊讶地睁大眼,不想遗漏百贵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什么时候...她说过这种话?”

百贵的目光数着秋人蓬乱的头发和胡茬:“在我们经常一起出外勤的时候..她这么叮嘱过我。”

“啊啊,这样啊。”,秋人兀自低下头,双手像不知道怎么办一样抓揉着罔象女上的坐垫。鸣瓢已经很少会有这种生动的动作了。他的呼吸声轻轻拍打着百贵的听觉。

“我知道了。”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百贵在漏掉的心跳中看见秋人脸上许久未曾展露的苦涩笑容:“那么以后,就拜托你了。”

 

经过连续两天的工作,百贵船太郎已经十分疲劳。他选择搭乘电车回家,在寥寥数人的车厢里靠在座位上,看着自己倒影车窗上的影子和往日一样的铁灰色领带。

晃动的列车让百贵昏昏欲睡,但在沉入短暂睡眠之前,他心想,要是今天佩戴着那条深蓝色领带就好了。百贵嘴角露出一丝稍纵即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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